第25章
這已經是《白樺林的永恆夏日》的第二次出版了。這些年裡,我到世界各國和此書的讀者們會面交談,人們經常問我,這本書的標題從何而來。為什麼是白樺林?為什麼是夏天?也許是時候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了。
2006年的夏天,故事寫到一半的時候,我和約翰·哈里森一起回了一趟普里皮亞季。
儘管二十年過去,現在進入普里皮亞季依舊需要經過重重檢查和測量。那些工作人員給我們發了一個輻射計,用來及時監控我們所在地的輻射水平。
這是我自從那次事故以來,第一次回到普里皮亞季。一路上我總是有些近鄉情怯,擔心那裡已經面目全非,擔心自己記不清回家的路。
但事實上,我們一路上都很順利。沒有人類居住的普里皮亞季徹底成為了動植物的狂歡地,這座死去、腐爛的原子城給它們提供了足夠的養分,讓它們在這裡肆無忌憚地繁衍生息。
城裡到處都留有人們當年的生活痕迹,我和阿列克謝一起上過的那所中學的校門還大開着,校門口甚至還張貼着1986年5月的宣傳畫。時間在這裡永遠停留在了事故發生的那一天。
從未使用過的摩天輪高高聳立着,已經在風吹雨打下變成了破銅爛鐵,長方形花壇里那些需要人精心照顧的玫瑰早就枯敗了,取而代之的是生命力頑強的野草和野花。家家戶戶陽台上晾曬的衣服都已經腐爛了,人們匆忙離開的時候,都以為過幾天就能回去,未曾想大部分人都再沒有回來。
我們開車到位於列寧大道的公寓,從外面可以看到,一樓的窗戶都被打爛了,看來有一些流浪漢洗劫了這兒。我害怕我和阿列克謝的公寓也會遭遇不測,匆匆走上樓。眼前的一幕讓我心驚肉跳,兩套公寓的鐵門都被強行打開了,屋子裡混亂極了,很明顯有人闖進了這裡,把值錢的東西都偷走了。
我直奔自己的房間,萬幸的是,那些小偷沒有看中我那些不值錢的東西,我書桌上的抽屜都緊閉着,沒有翻動的痕迹。我把抽屜徹底倒了過來,紙張散落一地,我從中發現了幾張黑白色的照片。
照片里有我、我的父母、阿列克謝、伊萬和索菲婭。那時候大家都在,所有人都在笑,阿列克謝笑得尤為開心,而我卻眉頭緊皺。我想起來了,這是伊萬結婚那天我們拍的照片,照片洗出來後,我嫌棄自己表情做得很醜,不願意拿給阿列克謝看,就直接塞進了抽屜的最底層。這應該是我和阿列克謝唯一的一張合照。
我把照片收好,走進了對門阿列克謝的公寓。看來他們的公寓也沒有免遭流浪漢的偷盜。我徑直走進阿列克謝的房間,把他書桌上的抽屜全部拉開來,仔細翻看是否有值得帶走的物品。
我找到了好幾本他的日記,還有就是那個寫着《白樺林》的筆記本了。這個故事他一直都沒有寫完,故事裡的伊戈爾依舊沒有一個結局。但我一想到現實中的伊戈爾·普拉霍弗,內心一陣悲涼。
約翰在我旁邊幫我收拾這些我想要帶走的物件,我抱着那本筆記本轉過身來看向他。
“我想我知道要給這個故事起什麼名字了。”
“什麼?”
“《白樺林的永恆夏日》”我不容置疑地說道。
約翰沒有多問什麼,我們之間已經產生默契。這一年來他幫了我許多忙,要不是他,我的故事根本寫不出來。
後來我們開車穿梭在普里皮亞季的森林裡,越往森林的深處走,輻射計的數值就爬升得越高。重重疊疊的喬木和灌木擋住了我們的去路,我們只好下車步行。
那天天氣特別好,陽光斑駁地散落在我們的腳下,偶爾有野兔、野鳥掠過叢林時發出的窸窣聲。我和約翰講了很多我和阿列克謝童年的故事,雖然他從未見過他,但很顯然,阿列克謝已經成為我們共同認識的人了。
“你覺得這是一個愛情故事嗎?”約翰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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