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回
天子使臣代表皇帝巡視屬臣,下降旨意是固有之事,可這年皇帝派往兩淮一帶的天使,卻是不屑一顧去,怒氣匆匆的回。
這位三朝老臣跪在皇帝腳下,頂着一張如老樹皮般滄桑的臉嚎啕頓首道:“陛下,岱殊書院如今已成尾掉不大之勢,兩淮兩廣盡收旗下,再放縱他林斐玉宣揚新學異端,蠱惑天下學子,只怕水家江山不穩啊!”
這話說得可就誅心。
冰冷皇座上的年輕帝王聽了,微微一頓,他慢慢擡起手來,掀開旒珠,露出一張雖然俊美,卻過於陰柔的臉,他俯下身定定地注視着腳邊跪地仰頭老臣,毫無血色蒼白嘴唇一張一合,低低吐出幾個字來,倒驚得那老臣往後跌坐。
“愛卿,你莫非忘,”皇帝說:“朕,也是岱殊出來的?”
一聲嗤笑從另一人喉嚨裏發出來。
“李老怕還是真的忘,”賈瑚勾唇一笑,他揮了揮手,便有兩個禁軍打扮的士兵無聲無息的上前把那癱軟在地的老臣從南書房裏拖出去。
冷眼瞧着那老臣被毫無尊嚴拖走,他又笑嘻嘻道:“這幫子清流,嘴裏喊着為國為民,眼睛裏卻和煳了屎似的,看不清腳下的路通向哪裏,陛下不給他們面子,是好事。”
皇帝不吭聲。
氣氛頓時冷了下來,賈瑚卻不怎麽放在心上,他仍倚着百珍架,嬉皮笑臉與皇帝打岔:
“陛下,你說這兩淮岱殊到底是有什麽古怪,不如臣代陛下再走一趟吧,也好親自去會會咱們這位衆望所歸,影響科舉岱殊山長,林大學士,斐玉先生?”
“……”皇帝清瘦手無意識地撫摸着龍椅握手,他沉默片刻,才清清冷冷道:“賈瑚,你何必在我面前做戲,你真當我不知道你和林斐玉私下裏那些勾當嗎?”
“喲,”賈瑚依然邪氣地笑着,既有些肆無忌憚,又有些傲慢狂霸,活生生一幅“狹天子而令諸侯”奸臣模樣。
“皇帝既然耳目聰明,就應該知道,有些事,我說出來,不是像你徵詢,而只是告訴你罷了,”他毫無顧忌的說著,而南書房裏伺候着內侍宮婢各個如鋸嘴的葫蘆老實低頭,從不敢將這些話傳出一分半句。
因為,連皇帝聽了,臉上都沒有半分動容,也無半分受辱之意。
“我有時候會想,”他語調平緩,幾乎沒有起伏,因此聽起來有些滲地慌,“如果是父王,或是先帝仍在,可受得了你這攝政大臣挾持?可受得了你這不敬天子侮辱?”
“不能。”賈瑚低頭玩弄起自己修長指節,一句一句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所以庶人水瀝謀反丟了忠順親王的王爵,先皇中毒早逝,你父王平親王卻倒在王妃陰私手段上面,反倒是你水溢,一親王庶子,得了莫大的機緣,黃袍加身,天命所歸。”
“他們不是受不了我侮辱,是自己心比天高罷了。”賈瑚冷冷一笑,“或者說,他們倒霉,偏偏遇上我這個腦子不清楚的,既不想讓他們當皇帝,又不想自己當皇帝,折騰來折騰去,可不就你還算識相?”
“以身飼虎,不過如此。”水溢嘆道,不知是哀悼他那些得不到好下場的父輩,還是在嘆息自己才是老虎最後圈養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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