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郎全然不管他們,只望着自小就令他操心頗多的三弟,心中既有塵埃落定的欣慰,又有些難言的苦澀,再如何驅逐異族,再如何收復大綏疆土,終歸是物是人非,無論是三郎還是他身上都早早擔上了本沒想過的責任。
他上有頂天兄長,下有下繼任沈氏家主的三弟,他暢想的一生,本該如過去十幾年那般隨性恣意,但好在,一切仍有修正的可能,只待再助幫三郎幾年……
沈二郎想至一半,抬步去迎沈遐洲,卻倏地見沈遐洲翻身下馬直接跪於他身前,連帶着呼啦啦跪了一片,恭賀與高呼一人連着一片。
沈二郎只覺耳廓嗡嗡作響,苦笑不已。
三郎分明是當著眾人的面,擺明了姿態,托舉他稱王,便是他再拒了這一次,也會有下一次,且因三郎當眾擺出的態度,無論是他還是旁的人,再無旁的選擇。
沈二郎彎身扶沈遐洲道:“三郎,你先起來,此事我們再議。”
沈遐洲紋絲不動,目中滿是已決的肯定。
沈二郎不得不再退一步,道大綏南北還未一統,怎麼也要迎回南地的小天子再說其他。
眾人自是對南地奶娃娃的小天子不以為意,可稱帝之事,從來都講究一個禮法與名正言順,今日多是由沈三郎起頭,諸人趁勢擺出一個姿態。
既沈二郎有鬆口之意,也知先見好就收,一切總歸要重新遷回洛陽,將班底按天子規制整頓起來才是,到時即便南下接回小天子,也可讓小天子禪讓,如此,還倒更體統些。
沈遐洲的舉動無疑是給幕僚客卿們吃了一個定心丸,長久跟同沈遐洲四處征戰的將軍們,也多是放心多過了可惜,倒不是對沈三郎治軍不服氣,恰恰是太服氣,除去敬與畏,還多存有恐懼。
只要見過沈三郎在戰場上滿身浴血,殺性難抑的模樣的人,都會恐懼。
這是一個危險又不容人抗拒,也聽不進人勸告的郎君,即便他大多時候是對的,可誰能保證他能一直正確下去,誰又能保證,自己不會成為他立威的刀下魂?
如此相較起來,自然是沈二郎更有為君的氣量與才能。
對這些人所想,沈遐洲低垂着眼睫,並不在意,也從未想過探究,從一開始他就將自己定位得分明,他手段狠厲不近人情,寬和雅量都留給了沈二郎。
而沈二郎習慣於給他處理各種後續的麻煩,不知不覺中就收攏了人心,等察覺之時已經晚了,那位置除了沈二郎以外再沒人能坐得上。
當然,他也不會允許有旁的人搶了沈二郎的位置。
沈遐洲容色微獰一下,冷峻稍退,除了麵皮粗糙了幾分,心思更難猜了幾分,他仍舊那是個陰晴不定的陰鬱貴公子。
沈二郎一直在他身側同他說著些什麼,見他容情,便知他什麼都沒聽進去,只好歇了話,想待歸了府,或同王表妹談談令她同三郎說說才好。
三郎的付出不比任何人少,又是大綏皇室的血派,且表妹父親如今正掌着江東的命脈,若是三郎稱帝,也更好收服南地才是。
如是想着,一行稍顯沉默地歸往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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