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崢】松風殿外
【崢】松風殿外
*一點原世界觀的小插曲。
魔尊讓出天樞主峰退隱天璇,在松林怪石間築松風殿,至今已有上千年。
玄崢醒來時,微微被茂密樹葉間漏出一點的陽光閃了眼。那雙灰眼睛茫然了片刻,隨後理直氣壯地閉上了。
天還亮,再睡會兒。
但是鳥鳴清脆,在這晴朗的午後甚是擾人。他最終還是不堪其擾,打着哈欠皺着眉,下定決心翻身坐了起來。陳肆正在離他不遠處的躺椅里睡着,身上蓋着他的蒼星玄青氅。玄崢揉着眼睛坐到他旁邊的石墩子上,拿過石桌上的柿子咬了一口。
桌上擺着個編得歪歪扭扭的籃子,裡面各品種的橘子、柿子、橙子……金黃金黃的果子堆得高高的,看着都讓人覺得上火,偏偏住在這座山上的唯二兩個活人都好這口。天宿山脈常見的是櫻桃和蘋果,可惜他倆都不太感興趣,天璇峰的櫻桃樹只有在他倆閑得滿山亂轉時才能得到些垂青。陳肆這兩年胃口好了不少,體力也有所恢復,經常和玄崢一起在山裡散散步。他現在作為一個普通人活動已經沒什麼問題了,只是身上還是吃不住勁兒,別說承影,普通的劍放在他面前,他也很難正常拿起來。但人活着就總有希望,現在已經比早些年好很多了,玄崢向來很會想好事兒,他覺得陳肆遲早有一天能和他在卧室以外的地方打架。
他的思維從來都天馬行空漫無邊際,這會兒也七拐八拐到了奇怪的方向。陳肆睡得很沉,毫無防備地躺在那兒。玄崢想蹭到他旁邊躺着,擠了幾次都沒能如願,磨着牙心道這躺椅還是買小了,完全沒有自己塊頭多大的自覺。他去握陳肆的手,還在熟睡的人下意識地反握了回去,手心溫熱,熨得人心裡舒坦。玄崢想起早些時候聞燁的話,他師弟帶着點驚奇地道,師哥,你原來這麼活潑的么?
活潑倒不至於,他只是跟常人眼中的魔尊教主完全不同罷了。這麼想起來,他到底是從多大開始,就意識到自己那些特立獨行的想法其實不會有人在意、也沒有必要存在?他是岳家的血脈,那些多餘的思考只會為他帶來負擔。
在嘗試與這個世界交流幾次後,他終於放棄了。而在那之後,便是漫長的隱姓埋名的日子。他愈發沉默,人間的重壓讓他無法開口。
這些重壓是來源於陳肆嗎?當然不是。
玄崢不喜歡那種“苦難造就了你”的說法,他不吃那些苦頭照樣會如此英俊瀟洒風流倜儻,說不定還能更帥一點。現在他受了這麼多苦還這麼英明神武氣度不凡,那是他太有實力的緣故,沒人給他修神像寫傳說屬於沒品。當然,他道侶天下第一有品。
他想起二十五歲的陳肆和他相遇後,得知他就是玄崢時那一瞬間的錯愕。他想起夜深時陳肆以為他睡了,撫着他額頭落在枕邊的那滴淚。
陳肆從一開始就理解他,他完全懂他。這世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哪怕沒有親身經歷,哪怕沒有相同的時代背景,他們甚至不需要向對方多解釋一句,就能立刻明白對方在經歷舊事時的心緒。十五歲的陳肆只當他是萍水相逢的過客,二十五歲的陳肆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是誰。兩個時間點所得到的信息終於相互緊扣,正因他完全理解,所以那一瞬間,他的情緒失控了。
玄崢只是摸着那點淚痕,便能理解陳肆落淚的原因。
——饒是陳肆也會在那一瞬間冒出些不理智的念頭,認為他過往的苦難都是自己的過錯。怎麼會呢,神賦予了一個世界真實的生命,賦予了他們溫暖而理想的王朝,就連王朝傾覆都不忍心製造多大的傷亡。五大門派的高層們其實早就發現了這個世界微妙的不同,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猜測:曾有神庇護過這個世界,所以不論哪個朝代都沒發生過屠殺,不論什麼時代的惡人都有底線。而現在,大家也在不約而同地維持這個理想的制度,這片大地是真正沒被人性中的黑暗面傷害過的地方。
只不過,無人知曉的是,神已經隕落了,在他身邊,在他面前,被他吃進肚子里一部分,永遠都會與他糾纏不清。他當然要表白心跡,他就是在看到眼淚的那一刻無比確定陳肆愛他。當然不是對情人的愛,但那又如何,他愛他,所以只要他步步逼近,對方只能退無可退。
就算只當他是萍水相逢的過客,陳肆都會把最後一塊蛋殼送給他,他一想到自己把陳肆勾成了什麼樣,簡直有點得意洋洋。毋庸置疑我是你的造物,但你我心照不宣,你是我的俘虜。所以,為我留下吧,咽下我的一部分,和我融合在一起,再也不分離。
陳肆到現在抱起來還是有點硌手。玄崢知道他身體硬朗時是什麼樣,便更覺得現在的他瘦得有些過分了。陳肆天生肩寬胸大背肌厚實,如今胸前背後摸上一把全是骨頭,與常人形狀有異的肩胛骨在背上凸起,總讓人覺得那彷彿一對即將破開皮肉肆意生長的翅膀。玄崢嘆了口氣,俯身將人從躺椅里抱了起來。已是下午了,太陽不夠烈,若是着了風寒,好不容易養出來的這點肉又要沒了。陳肆倒是不至於怕冷,但玄崢對於照顧他這件事很熱衷。
“想吃蘋果醬了。”他小聲道,穿過暖閣將人抱進卧室,輕手輕腳放在床上。陳肆似有所感,在夢裡含混地叫了聲他的名字,玄崢愣了愣,隨後將額頭埋進他頸窩,緊緊地抱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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