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京城,大雪……
一個俊逸的身影穿過層層宮牆,白色的絲質棉袍在紅牆碧瓦的映襯下顯得更加清朗。一路上不斷碰到宮人問安,他都是微一點頭,也不多言,徑直朝御花園走去。經過那一場雪,園中的樹木像是披了一層銀裝。遠遠地看到一個小黑影穿梭在滿園的臘梅樹之間,時不時停下來,搖一搖樹上的積雪。他大步走上去,喚了一聲“三哥”!
那身着黑色斗篷的人回過頭來,笑道:“在行,你怎麼來了?”
“雲鯤約我們去西山騎馬看雪景,怎麼樣,就當慶賀你一月後的登基。”
“哼,你們是擔心我穿上龍袍後,便不能再沒大沒小了吧。”風在行嘿嘿笑了兩聲,當作回答。楚天傲擂了他一拳,“不管身份如何,大家兄弟,什麼時候都一樣。你們若是真的把我看成皇帝,我可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他的表情黯然了幾分,“如今身邊能說知心話的人越來越少了。”
“高處不勝寒,三哥你現在見識到了。從前你一直說捨得、捨得,有‘舍’才有‘得’,現在後悔了不成嗎?”
“答應過她的事怎會後悔……”他彷彿想說什麼,卻終是沒有說,伸手將梅枝上的殘雪拂盡,“你們去吧,我今日不去了,京城下雪了,我想寫信告訴她。”他的眼神望向遠方,神情一下子溫柔起來,“不知道,她那裡下雪了沒?”
“三哥……”
楚天傲舉掌制止了他,他的手掌,由於這一年多的征戰,起了一層老繭,顯得更厚實了。所幸當初墮馬所受的傷沒有造成什麼影響,因為,這將是一雙掌握天下的手。楚天傲對他的語氣像是在勸自己幼弟“去吧……”,說著轉身繼續把旁邊梅樹上的積雪輕搖下來。
冰雪中,他的身影是如此孤單,風在行眼中一熱,緊跟幾步,幫他一起拂落枝間的積雪,楚天傲扭頭對他一笑,“我來就好了,你去吧!”
風在行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只是問道:“三哥為何要將這雪拂去?又壓不斷。”
楚天傲看向那一樹在雪地中盛開的寒香,“是壓不斷,但……看着讓人心疼……她,總是怕冷……”
風在行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個“她”指的當然不是這梅花,可是,她不在這裡,不管他有多心疼,不管他有多關切,都無處宣洩。所以,他只能藉由這一樹梅花來尋求慰藉。楚天傲從未在他面前提及有多思念數寒,他本以為楚天傲是心裡裝着天下大事,所以不提;現在看來,他不是不提,卻是不敢提。才說了一個“她”字,他的眼中就顯出濃濃的哀愁。情到深處,原來竟然是這樣!
風在行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打攪了他的思念,難怪這麼大的園子,連一個侍從都沒有,想必是楚天傲都打發走了,想一個人獨處。想通這一節,風在行心中起了一層悲涼,也不再邀他同去賞雪,只說了句“三哥,那我去了”,就轉身離開。等他走了很大一段距離,回頭再來看時,仍見到一個徘徊在梅林中的身影,仿若一抹幽魂。他的心裡無端起了一聲嘆息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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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闕深處,帳幔飄香、暖爐流溫,楚天傲走得累了,便回到寢宮。殿中布置頗為簡單,最惹眼的卻是牆上的那一幅青松圖。他走到畫下,用指尖輕輕觸了一下捲軸,低聲道:“寒兒,我回來了。”
旁邊書案上備着最好的文房四寶,他走過去,用白色的狼毫筆沾滿烏黑的墨,那墨極濃,居然隱隱泛出一種金色。只是再濃的墨,也道不盡他的思念,他提筆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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