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煉的一生是波()瀾(ng)壯(qi)闊(ao)的。
他母親只是三老爺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妾,存在感相當弱,就連溫煉這個她親生的兒子也是在記事起才知道自己娘親不見了的。
三老爺是個很嚴肅的人,他對兒子的態度就像最普通的男人那樣,板著臉時時刻刻在討債。溫煉從小被他臭罵的最多,三兄弟裏他腦子最笨,僅次於好吃懶做的二哥,他看見書就頭疼,看見筆就手疼,看見戒尺就渾身疼,只有練拳和扎馬步能給他一些安慰。而作為文官,三老爺天性就對舞刀弄槍有一種抗拒,最後還是多虧了大哥的求情,三老爺才牙疼肉酸的給溫煉請來一個武先生。
那是溫煉九歲時發生的事情,從那時起他就決定了要做大哥一輩子的腦殘粉,他大哥真是完美啊……讀書過目不忘,作文出口成章,練字有大家風範,一舉一動都是人家誇贊的對象。
反觀二哥,溫煉從小就怕他,不是出於實力上的畏懼,而是莫名其妙的就對他沒有好感。溫樂比他大不了多少,溫煉從記事起就瞧見這個體型是他三倍的二哥在眼前晃悠,二哥脾氣有些古怪,被人欺負後總是悶不吭聲,卻好吃的要命,常常為了食物和人起沖突,大房二房的堂哥都因為他這個脾氣笑話他沒出息,連帶着溫煉和溫潤也總被拖下水嘲諷。
要是放到幾百年之後,大家估計就會有更精準的詞彙來詮釋他對溫樂的感情,那就是——豬隊友真討厭。
他沒有大哥優秀,又不像二哥那樣是嫡出,父親對大哥尊重到言聽計從,對二哥有時候也恨鐵不成鋼的提熘着臭罵,對他這個膀大腰圓喜歡擺弄拳腳的三兒子,就絕對沒有那麽上心了,所以溫煉對父親的印象其實是比較少的。
祖母不疼愛他、嫡母不重視他、父親不注意他,加上兩個怎麽說都比他有底氣的兄弟在前頭頂梁,溫煉也就放任自己一直低調安穩的過日子,他一早想好了,日後大哥二哥若是要和他分家,那他就分出那麽一小點家産,然後去參軍,用拳腳混出個功名後再娶一房妻室,日子就這樣平平淡淡的過也不錯。
他沒有太大的政治眼光,所以在溫家一夜之間傾覆的時候只是茫然,他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明白祖父病逝了,父親自縊了,二哥也卧床不起,情況危急。
好像是天要亡三房一般,一夕功夫,三房去了頂樑柱和備用頂樑柱,嫡母和自己只剩下大哥可以依靠。
父親的棺槨送回大都的那天,他和溫府所有的主人一起哭靈,卻詫異的發現自己心中並沒有多麽大的悲傷,只有一種對於未來不確定的彷徨,他驚恐的發現到自己居然是那麽薄涼的一個人,然而在韋府想要偷偷和大哥解除婚約的消息傳入他耳朵的時候,他波瀾不驚的情緒卻奇異的翻騰出了巔峰——
——他甚至完全無法空餘出更多的理智去思考對策,他只知道韋家那一家子落井下石的王八蛋,總需要有個人去教訓。
父親沒了,二哥病重,那就他來!母親和大哥不好啓齒的,他也該學會撐起一個家庭了!
他是從那天起明白到權利有多麽重要的,以往在父親面前低聲下氣哈巴狗似的大舅舅因為三房的落魄翻臉不認人,在被人綁在椅子上將要教訓的那一刻,溫煉甚至在想,自己要不然就和他們同歸於盡好了。
二哥和大哥的出現是意料之外的。
大病後的二哥完全變了一個人,他雖然仍舊肥胖臃腫,可從前軟弱躲閃的目光卻變得凌厲了太多,他和大哥站在一起,一搭一唱,將韋家一大家子人攪合的雞飛狗跳,溫煉只覺得大快人心。
然後他們來到了賦春。
每天和小廝們一起練習二哥給他的武譜其實很辛苦,基本功又要重新拾起,動輒要蹲馬步三四個時辰,出拳出到手腕發麻幾乎失去知覺,溫煉卻不想放棄。他們全家被流放到這樣一個可怕的地方,所有人都在想方設法讓自己活下去,他沒有聰明的腦袋,沒有過人的智謀,他只有一身大力氣有用,哪怕是一點點,他也想要為家人出一把力。
他其實……相當在意這個家庭,不止是因為崇拜的大哥在這裏。
二哥對他好到不真實,他不尖酸刻薄了,也不陰陽怪氣了,不因為嫡子的身份對他百般挑剔了,也不會看不起他武人低人一等,他變化相當大,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他沒有像以前那樣遇到困難躲起來哭泣,而是像父親那樣,勇敢而堅定的站出來解決事情。
溫煉想,也許他可以崇拜不止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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