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的存在,即便只是在氐人覆滅的文明中殘存隻言片語,也足夠令人恐懼。姬重瀾僅僅是翻閱與祂相關的經義,便被祂所污染。而祂隨意拋出用以進食的胃囊,給神舟留下了至今難彌的創傷。師尊道體受其侵染,靈希一生的顛沛流離、坎坷磨難,也全都拜祂所賜。
甚至,宋從心見過諸多神祇,雪山神女、大壑、冥神……卻沒有任何一位神祇的位格能與其相當。
氐人的書籍中這般記載祂:“神主三千之念,盡誅皆若一瞬。”
大壑有三千分身,其本體身在虛空。但祂絞殺大壑,僅需一瞬。
這是怎樣可怖的存在?
“祂,沒有人知道祂是怎樣的存在,只知道祂生於寰宇的歲月遠比神舟更為漫長。”
明塵給宋從心講述了一個可怖的神話。
“神舟大陸上處處都有與祂
相關的傳說,古時的修真者與觀星士也曾留下與祂相關的記載。修行因果輪迴之道的佛門曾喚祂‘屍陀林’,因為祂降生的姿態是一棵樹。若是生於大海,那便是一棵肉質的珊瑚;若是生於天穹,便是一棵倒掛雲霄的金枝;若是生於大地,那便是一棵礦石砌成的鐵木。
“然而,沒有人見過祂真正的本體,祂的分靈就像祂隨意探入蟻巢的樹枝。即便如此,神舟歷史經歷過的文明斷續之災,基本都與其有關。佛門曾言,祂的本體極其龐大,為千個千無量。祂一閉眼既為一恆河沙時,一長夢是一涅槃寂靜時。祂並非善與惡的生靈,而是一種鴻蒙宇宙的偉力。
“然而,從未有人真正見過。”
明塵和宋從心站在天門的雲台之上,望雲海沉浮,觀乾坤虛妄。
廣袤無垠的神舟,就在兩人腳下。
“四百年前,姜佑曾獨自一人登上九宸山,欲為子民尋求一個答案。”明塵道,“然而他想要的,亦是無極道門上下求索千萬年而不得的。為師無法應答。之後,姜佑同為師論道三日,終是不得和解。他忿然離去,從此拒仙門於國土之外,以自己的誓言衛佑凡民。但也因此,上清界與元黃天越發割裂。”
“為師曾問過他三個問題。如今,為師同樣問你三個問題。”
“其一,拂雪,你認為於文明而言,何為首要的?”
“……”宋從心沉默,這個問題其實並不難答,“存續。”
“哦?”明塵似是有些意外,但語氣仍是平和的,“拂雪。你的回答,與姜佑是一樣的。”
“……我想過這個問題,想過千千萬萬次。”宋從心搖頭,吃力地牽了牽唇角,“我想過回答信念、理想、意志、家國……但我看着那些在地里刨食的難民,災荒年間,掘遍了山上的每一寸土,舔盡了地里每一顆粟。草根、樹葉、泥土、蛇鼠……但凡能入口的、吃不死的,全都一點點掰碎了填進嘴裡。有時,生命很輕,輕得一場天災便是千千萬萬條人命散作煙雲。有時,生命又很重,重得一位老人為了讓孫兒多活幾日,拖着病體耕完地,卻在夜裡向山林走去。
“活着,是我生平感受過的最有力量的字眼。它緘默無聲,卻又振聾發聵。
“而生命,唯有活着,才能衍生出我所希冀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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